精神分裂症病情总是反反复复,除了本身的生物因素外,与其认知风格或有关。这种认知风格在与外界的互动中,往往会产生一系列不利于患者自身的后果。即在外界的刺激下,自身认知风格的缺陷,容易使其裹挟其中,造成继发的情志问题,从而不利于病情的康复和稳定。认知风格分为两种——场独立型和场依存型。两种认知风格本身并无优劣,但对于大多数精分患者而言,后者可能是成为造成其人际关系困扰的原因之一。我们或可尝试从认知风格中分析研究出:究竟是什么造成了患者人际关系不理想和外界的歧视?医学上最经典的场依存和场独立测试题是“镶嵌图形”测试,我们大多数人可以从这个测试中初步判断自己是属于哪种认知风格:你能从以下复杂图形中轻易地找出简单图形么?这看似是考验我们的眼力,但其实质却是区分场独立与场依存的经典实验。从复杂图形中分离出简单图形,显然需要具备排除背景干扰因素的影响。而正如图中所见,许多背景干扰素因素往往不是单摆浮搁,而是与我们的目标图形高度的融合嵌套——就好像精分患者个体无论再怎么特立独行,与世隔绝——无论这种选择是主动希望还是被动无奈,它都将意味着,来自外界环境的各种刺激,会像讨厌的复杂图形中的干扰因素,左右着患者的行为,往往使患者不自觉地被自己讨厌的东西“牵着鼻子走”。场独立性与场依存性的概念最早是由威特金提出的。在二次大战期间,威特金为了研究飞行员怎样依据身体内部的线索和外部仪表的线索调整身体的位置,专门设计了一种可以倾斜的座舱,舱内置一把可以调节位置的座椅,要求被试当座舱倾斜时调节座椅,使身体保持与水平垂直。威特金发现,有些被试主要利用外部仪表的线索来调节座椅;另一些人则主要利用自身内部的线索。威特金称前一种人的知觉方式为场依存方式,后一种人的知觉方式为场独立方式。对此结果,威特金的结论是,有些人知觉时较多地收到他所看到的环境信息的影响,而有些人则较多地收到来自身体内部线索的影响。他把受环境影响较大者称为场依存性,把不受或很少受环境影响者称为场独立性。在知觉外界对象时,场依存者是外部定向者,而场独立者是内部定向者。威特金等人指出:“当呈现一个具有支配作用的场的时候,比较场独立的个体倾向于克服场的组织,或重新构建它,而场依存的个体倾向于依附于给定的场组织。”古德意纳夫也指出:“一个在知觉情景中表现出分析型的个体,在其他知觉和问题解决情景中也倾向于是分析型的,具有整体型风格的个体在其他情景中也倾向于使用外在的参照物。整体型的个体在社会人际环境中喜欢依赖他人进行自我定义。他们特别留意社会刺激。”对于精分患者,我们尤其应该注意古德意纳夫结论中的最后一句:“场依存型这种整体型认知风格,特别留意社会刺激。”他们能够比场独立型更能第一时间识别、分辨来自外界的评价,特别是负面评价即社会刺激,并且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对这种社会刺激更加在意,甚至久久萦绕心间或随时准备予以纠正和反击。而前文说过,这些社会刺激就像复杂图形中的干扰部分,使得患者不能让自主理性思维或控制能力脱离开干扰因素的牵绊和影响,从而造成精分患者常为外界所诟病的冲动行为和小心眼。而正如简单图形常常免不了以复杂图形的嵌套形式出现,我们个体的生活也不可能完全脱离社会环境,而必须与外界刺激特别是负面刺激相共存。这似乎解释了为什么精分患者的疾病复发大多会有些外界诱因的参与。而相比于改造环境,显然,把自身的认知风格从场依存变为场独立是更为现实的选择。但认知风格的稳定性又加剧了这一努力的难度。我们似乎不难找到改变认知风格的另一个理由:场依存认知风格不但会由于太过敏感于外界刺激而伤害自身,更意味着这个撒旦有时会使得患者行为出现异常,令外界感到匪夷所思,从而加速外界对患者的误解和歧视。美国一位著名精神科专家在其著作中曾经提到:在临床住院病人中,可以看到患者有许多异于常人的举动。比如一位患者会拿起桌上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随后还会出现喝得比较满意的表情。但事实上,那个杯子是空的。常人拿起杯子,发现是空的,会本能地放下或去倒水;但是为什么精分患者要喝空杯子?如果用场依存的理论来分析就可以解释: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一切原因只是因为———杯子就在那。在这个案例中,杯子作为一种外环境,可以说是“场”的一个重要部分,那么,精分患者的场依存认知风格,造成他对外界的“场”感知更加敏锐和明显,并且易受到它的影响,而做出完全违背自身理性的决策——杯子就像磁场一样,牵绊着患者的脑神经,使他走向它。这本书中还讲述了一个更加为外人所歧视的个案。有一位病人,穿着病号服,大模大样地溜达进另外一位患者的私人病房。当所有的护士都以最恶意的想法揣度他时,只有这位精神专家知道他是冤枉的——事实上,他手无寸铁,只是空身人进到别人的房间转了一圈就出去了。所有护士都无法解释这个令人费解的行为。而精神专家指出这是精分病人典型的场依存行为——一切只是因为那扇门敞开着,而敞开着的门就在那里。门是一种环境中的“场”元素,而敞开着的门是更加具有引诱性和吸附性的“场”。在场依存的认知风格里,“场”有着不可阻挡的魅力与力量,往往造成自己非理性的行为选择。由此看来,从某种程度上说,场依存认知风格似乎是精分患者伤害自己的重要因素。对外界环境评价的敏感和在意,本就让患者活的很累,对“场”的依附性又加剧了患者很多下意识的多余动作;后者往往因其荒谬引来外界“场”的负面评价——好奇、不满甚至误解。从而形成恶性循环。剔除了本身的生物因素,来自社会生活中外环境即“场”的相互作用,似乎意味着精分患者要想更好地平定情绪,规范行为,应该做些主动训练,努力使自己从“场依存”的泥沼中脱离出来,从而成为不在乎外界并且也不易受外界影响的“场独立”认知风格拥有者。而场依存与场独立的认知风格究竟是由我们的额叶功能决定,还是有赖于社会性习得训练,似乎是更加深入的研究课题。我们只知道:当有些正常被试看到图形测试题的答案时,在恍然大悟的同时,或许应该思考——我们每一个人,本质上离我们避之惟恐不及的精神分裂患者,究竟有多远?(能找出简单图形越多,场独立倾向性越强;反之,场依存倾向性越强)
作者:远舟,南开大学法学学士。医学爱好者。学习医学,营养学数年。助理社会工作师资格。爱好文字。二十余次全国征文比赛获奖。评论文章散见于期刊杂志,都市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