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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f03mXLrtdr - 2020/1/25 15:06:00
01  我幼年随母亲走过一段很长很长的路,那条路蜿蜒曲折、人迹罕至,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树林,偶尔会从林子深处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儿的叫声,吓得我攥紧了母亲的手心。  特别累的时候,我会仰视母亲,带着一丝委屈和疑惑,却发现她一脸黯然,一路上都是如此。  我和母亲走上陡峭的大坡,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拐到小巷子里,一大片绿植映入眼帘,浓密的叶子挤满了我的视线,我试图看着远方,忽然母亲拉起我的手,转身又往回走,她眼里噙着泪水。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带我是去找外婆。  我常年在外读书,对外婆都是寒暑假期间的间断记忆,却都刻于我心。  家门口,外婆慈祥的笑脸,是我转身后割舍不掉的,厨房里,外婆做的香喷喷的臊子面,是我发馋时回味无穷的,阳光下,外婆脸上印着沟壑一般的法令纹,是我想伸出手去抚摸的。  微风吹来,总会轻轻掀起她头上的四方帕子,她用手把帕子后面的两个角系起来,风来了也不容易刮走,然后,院子里、厨房里,都有她忙碌的身影,她却乐此不疲。  犹记得外婆身上穿着那层层件件的衣服,晚上睡觉要脱好一阵子,外婆总说,她老了,身上没有火气了,不像年轻的我。  那时候外婆身体还硬朗着,腿脚也灵活,会经常来我家,每次来都是背着大包小包,一半是给母亲的鞋样、布料,一半就是给我们姊妹们买的零食,瓜子,方便面,糖果,点心,她一股脑儿掏出来,我和妹妹比过年还要开心。  外婆来家的日子里,我们的零食多了,零钱也多了,等到她走的时候,本来鼓鼓的包已经变得干瘪了。  我和妹妹看着外婆离去的背影,脸上溢满了沮丧,心里面不知不觉开始期盼她下次的到来。  02  1998年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家了,她去了那个陌生的地方,她背着沉重的行李徒步去的,她也会听到林子深处鸟儿恐怖的叫声,她只有一个人。  之后,我和妹妹一直在无尽的等待中……  再后来,我年长一些了,天刚蒙蒙亮,我会乘坐镇上唯一一趟去往那里的大巴,穿过那片掉光了叶子的绿植去找外婆。走得太急,横竖交错的枝条拍打着我的身体,枝丫挂散了我的头发。  外婆还是像平常一场,给我做我最喜欢吃的臊子面,面条依旧又长又劲道,上面盖满了素臊子,浇着红红的辣椒油,洒着绿油油的香菜,可我却食之无味。  记得有一年下大雪,我去看外婆了,一路走来,踩着柏油路上消融的雪水,感受着陌生的烟火气,脑海里构想着外婆的生活,拐到逼仄的巷子里,一股逼人的阴冷气迎面袭来,厚厚的积雪已经淹没了我的脚踝,我踉跄地走着,听着好几年都没有听到过的咯吱声,我的心忽然有些疼痛。  那天见到了外婆,她穿得很单薄,一双塌陷的眼窝,满头的白发已经形成渐层。仿佛让我看到了微弱的光亮下黯然伤神的她。  外婆从箱子里拿出一包看起来尘封了好久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外面包裹着的麻纸,几个*油油的点心在她手心里晃动着,她用温暖的眼神示意让我吃,我拿起一个狠狠地咬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我转过身默默地咀嚼着,眼框里涌动着一股热热的东西。  要走了,我的腿像罐了铅,眼看着那干瘪的身材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世界,我好想跑回去,抱着她,给她承诺,或者带她走,可是我……我终于体会到了那年那月母亲的心情。  过完正月十五,我又要去学校了,每天上课、下课,带着父母亲的希冀,过着适合我这个年纪既定的生活。  听着母亲和舅舅的吵架声,听着母亲和父亲的吵架声,看着母亲一个人深夜偷偷落泪,我不能改变什么,我曾经恨过这种生活,恨过一些我身边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如今,看到他们老境颓唐的样子,我的恨不知从何时起已然消失殆尽了。  2005年夏末,有人稍话来说外婆生病了,病灶在腰部,外婆疼得动弹不了,母亲连夜将外婆送到了医院,看着病床上骨瘦如柴的老人,那时候每个人薄薄的血管下都流动着滚烫的血液,最终外婆没有走。  距离外婆上次来家里已有好几年了,家里换了新的门楼子,院子里嫁接的果树早已结果了,我和妹妹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周末放学回家,推开家中的大门,看见外婆正坐在庭院里,这种画面熟悉得像昨天发生过的,陌生得又好像上辈子发生过的。  我飞奔过去紧紧环抱着外婆,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怀里,静静感受着外婆粗糙手掌的抚摸。  外婆背驼了,面瘦了,精神没有以前好了,很久之前,父母亲带外婆看过耳科白癞风治疗要多久医生,如今听力又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跟她说话,需要喊出很大声音。  那时候,我用平时攒的零花钱买来一大堆吃食,外婆却摇着头,指着自己满口是豁的牙齿。  我,根本赶不上外婆的苍老,我恨那蹉跎岁月,我更恨那时自己的无能。  03  如果时光会苍老,它苍老的只有外婆的容颜,从没有雕琢她的情感与内在。  母亲手术后卧床的时候,她怕得白癜风怎么治母亲烦闷,就把弟弟刚从池塘打捞的鱼儿放进玻璃缸里,盛满水端到母亲旁边,问母亲看着心情可好一些。如今母亲每每回忆这件事,都会潸然泪下,并发誓下辈子要做外婆的儿子。  至于那些年那些人,我的外婆,就像水流一样,善万物而不争。  接下来的几年里,母亲经常会接外婆来家里小住,这也是我对外婆晚年记忆最多的时候。  那时候,外婆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在太阳下闪着亮亮的光,眼角悄悄爬满了皱纹,随着微笑一张一合,她穿着一件浅灰格子的袄子,我坐在她旁边,时常会听着她粗糙的手掌在衣服上摩擦发出呲呲的声音。那个声音,总能听出来些许平和,我喜欢。  到了吃饭的时候,外婆的下颌一上一下,咀嚼饭菜显得十分费力,不过吃得很香,饭量也很好。  中午,冬日的阳光很艳,照在身上,既暖和又舒服,外婆会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跟我讲她的过去,很远很远的故事……  2007年的时候,腊月只剩下不到十天了,外面冰天雪地,年味愈来愈浓,于是外婆回家准备过年了。  正月还没过完,舅舅家就传来噩耗……  那年,我读高中三年级,我对外婆的所有印象止于此。  又过了一个10年,我偶尔坐车经过那条幼年随母亲走过的路,看着窗外急速向后倒退的高山和树林,心里的思念愈演愈烈,我也会情不自禁望向那些巷子口,会拼命地用眼睛去寻找,却发现好像都不对……  我现在居住在距家800公里的异乡,午夜梦回,还是会回到以前老家破旧的瓦房,外婆站在褪了色的木门门口一声声唤着我的乳名,她穿着浅灰格子的袄子,头上顶着天蓝色的四方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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