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过目不忘
周一鸣匆匆赶到家里时，并没有如他所想象的那样见到儿子，这不由让他紧张起来。陈桂英见丈夫神经兮兮在家里看个不停，就问道：“出什么事了？”
“老大没回来吗？”他在家里是绝对权威，说话都带着几分威严。
陈桂英噗嗤笑了：“你糊涂了，今天又不是周六，他现在高三，上次走的时候不是说能呆多久呆多久吗？你想儿子了？要不这个周日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我也怪想这臭小子的。”
周一鸣咳嗽一声，他想说今天的事情，可是现在儿子找不到，真要说出来，说不定一向温和的陈桂英会和自己拼命，周清越和周清颜是老婆的命根子，这他是明白的。他想了想周清越能去的地方，觉得他很有可能去了房寺姥姥家，那里也是周清越的自留地，他在那里很受宠，他心里七上八下，很是后悔自己下午的粗暴行为，那小子很犟，真要是离家出走那可是大麻烦，不但是找起来费劲，那周委员会彻底丢了面子，而且儿子偷东西的事也要暴露，他强自镇定：“哦，我觉得他该回来了。你说他会不会去你娘家？”
陈桂英看丈夫神不守舍，摇摇头：“不会！他不会不说一声就去房寺。当家的，你今天怎么了？”她隐隐感到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平常丈夫可不是这样子。
周一鸣出门想去房寺看看，他推开屋门就要去骑自行车，陈桂英刚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大门一响，人影一闪周清越出现在门口。
夫妻俩一惊一喜，周一鸣心中石头落地，脸上马上摆出严父的神色，陈桂英想不到儿子会突然回来，她高高兴兴迎上前：“越越，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你爹刚才还嘟囔你呢，看来真是父子连心。”
周清越一眼看见站在屋门口电灯下的周一鸣，吓得差点扭身就跑，下午那顿暴揍可是让他心有余悸，可是一刹那间又似乎看到了老父亲脸上的皱纹，心不由也是一动，想想自己昨天做的荒唐事，被揍一顿真丝毫不为过，听母亲说老爸刚才还在嘟囔自己，而且语气里没有一点抱怨，看来那件事他并没有说出来，赶紧喊了一句：“娘！爹！”
周一鸣“嗯”了一声，他先问了一句：“吃晚饭了吗？”
岂止是晚饭，从早晨周清越就什么也没吃，可是这一天遍体鳞伤，倒没有什么饿感，可是刚才在关帝庙经历了那番奇遇，他身上的伤居然一下子都痊愈了，尤其是被手铐铐过的胳膊上连伤疤都没有留下，他似乎才明白那应该不是一个梦，真有乾坤锁这个东西，可是这锁在哪儿呢？他找了半天，浑身上下都看了一遍，也没能在哪里发现这样一个东西。
周清越以前是不怎么敬畏鬼神的，新时代的少年大概都对于神神秘秘的东西感兴趣，可是具体到妖魔鬼怪本身就有点抗拒，他在那天晚上亲眼看到黄河里的怪物之前都是典型的无神论者，可是后来也就明白世界上有太多人没有掌握的东西，那个梦里乾坤锁对他说的话真切而蛊惑，周清越不知道半仙之体有什么好处，至少是在伤口神秘愈合这件事上来说，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乾坤锁还是有些力量的。不过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安全，似乎马上就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于是急急忙忙推了自行车离开了关帝庙，可就在他前脚走出破败的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动静，关帝庙居然全部坍塌下来。
这让周清越感到了一股毛骨悚然，想想几分钟之前的那种预感，他呆呆站在那里出了半天神。那个声音似乎在他脑子里发出一声叹息，这让周清越很是不安，不会是自己受了刺激，变得精神分裂了吧，不然怎么大脑之外还有大脑呢？他试着自己问自己：为什么关帝庙塌了？是不是我刚才要不出门我也会被砸在里边？
马上就有那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回答：“这不是关帝庙，这是济水河神庙。我走了，这里也就不复存在了！”
周清越嘴里发出“哦”的声音，他明白自己以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身上多了一个和自己绑定的精灵，但是它究竟是奴隶还是主人呢？这个事让周清越有点莫名其妙地惊恐。不过身上的状态好了起来，甚至于他感觉自己身体好像经过了改造，至少眼睛变得格外明亮了，甚至于在夜色茫茫中能看出很远，他能看到关帝庙坍塌后有几只猫跑了出来，它们都是野猫，应该在关帝庙里有窝，现在骤然失去了家园很是无助，他也能看到三四十米外的桑家豆腐铺子主人的女儿桑红艳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从豆腐铺子跑出来看，他以前由于读书辛苦，眼睛多多少少都有点近视，可现在都没有了以前那种模糊感，甚至于他的鼻息能嗅闻到离紫叶谷有三四里路外黄河水的潮意和鱼腥味道……周清越成了加强版的自己。
他推着自行车走进家门，能清晰看到父亲的神色也是拜托了这种神秘的力量，他使劲点点头：“没，没吃呢！”
“快去给儿子下碗面条，对了，加俩鸡蛋！”周一鸣大声说着。
陈桂英用手抚摸一下周清越的脸：“咦，怎么哭了？”
周清越使劲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妈！我饿了，你快去做饭！”
陈桂英高高兴兴答应：“当家的，你也过来帮我拉拉风箱。”儿子的突然回家，让母亲充满了喜悦。
周一鸣很干脆地答应一声：“好！儿子，先躺下歇一会儿，面条马上就好！”
这声“儿子”让周清越眼泪再也止不住，他低下头往屋里走去，又听周一鸣嘟囔道：“家里不是还有点腊肉吗？也找出来给他吃。”
陈桂英反而有点舍不得：“那是准备过年的！再说清颜也不在家。”家里有好东西，陈桂英都是给儿子、女儿平分的，他家里没有男尊女卑，当然周清越也特别疼爱妹妹，现在周清颜准备中考，一心一意要考个初中中专出来，她比周清越用功得多。
周一鸣从心里想补偿一下儿子，他下午那顿拳脚有点太凶狠，不就是抓了一只鸡吗？只要以后改了这个毛病就好，当然周一鸣也有点奇怪，下午自己痛下狠手时，这家伙明明身上有伤，怎么现在看起来都好了呢？那很有可能是自己下午眼神不好。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陈桂英才想起来他不该这个时候回来：“小越，你怎么今天回来呢？我记得今天是星期四呀！你们学校放假了？”
周清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本来是想回家找老妈告状诉诉委屈，可是见父亲不提此事，应该是不愿意让老妈再纠结了，他也不想把那些事情说出来，毕竟不太光彩。他支支吾吾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回来看看！”
陈桂英看了丈夫一眼，很显然她对这个回答不满意，虽然只是农村妇女，但陈桂英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和周清颜在家里动不动就高喊给自己加油完全不一样，这个儿子有点不太重视，要知道高考对于任何高中生以及高中生的父母都是真正的试金石，平常如果儿子这么说，周一鸣会声言厉色地批评一顿，甚至有很多陈桂英都不懂的大道理。可是今天有点反常，周一鸣居然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衣兜里抽出一颗烟点上。陈桂英不高兴了：“没什么事跑这么远的路干嘛？你看看你妹妹，这么近都不回家，一定要考出好成绩。你回来也没带课本是吧？这一晚上就这么浪费了！当家的，你说过那个什么一寸金一寸银的话，怎么能这样不注意呢？”
周清越笑道：“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妈，我没事，明天一早就回学校。”
周一鸣很少见地帮着儿子说话：“这一张一驰是文武之道，偶尔歇一天也不要紧。小越，回到学校以后可要认真一点，不能懈怠！我们尽人力听天命！高考也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周清越听得出来父亲话里有话，这基本上已经是准备放弃的口吻，从前周一鸣给他说话都是两军相逢勇者胜地鼓舞，但很显然白天发生的事情彻底伤了父亲的心，他不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因此才说这样泄气的话。周清越鼻子又有点发酸，似乎一夜之间自己长大了，知道了父亲母亲的不容易，想想自己的荒唐真是不孝：“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一定好好学习，到时候给你们惊喜！”
陈桂英点点头：“今晚就好好睡觉吧。明早早走！我今晚给你买点饺子，明早给你吃了走！从紫叶谷到学校骑车子要俩小时呢，你早走！”
周清越点点头：“妈！我现在睡觉太早，家里有高二的课本，我先看看！”说完他规规矩矩站起来，走到书柜那里找教材。
周一鸣摇摇头，他叹口气，也许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为什么叹气。
周清越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现在他看书的感觉和以前并不一样，他今天拿的是一本政治教材《辩证唯物主义》，这种书从前都是催眠作用，他极端不喜欢这种说教的内容，因此每次考试政治都给他拉分，当然往下拉分的也不但是政治，任何一门他都不是优秀。可是今天看这本教材，粗略看了几页，他本以为很快就会睡过去，但绝非如此，他看过的每一页内容都好像刻录进了他的脑子，这种感觉让周清越开始都有点害怕，他闭上眼睛，但很快那些内容马上放电影一般在脑子里显示出来，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明白这很有可能就是乾坤锁的妙用，周清越已经不能用狂喜来描述自己心情了，如果有这种记忆力，那么自己就无往而不利了，他试着从头看起来，不过他发现自己能一目十行，这一本三百多页的教材，他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完全看完了，而且他闭上眼睛从头回忆，别说内容，就是标点符号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一下周清越哈哈笑了起来。
笑声在夜里很有穿透力，旁边屋里的周一鸣听到了这种不同反常的声音，他心一沉差点发抖：麻烦了！儿子神经出问题了！在这个点发出这种声音，除了这个解释合理，几乎没有别的说辞。他爬起来想去看看儿子，巨大的内疚感笼罩了他的心。
正在包水饺的陈桂英也听到了儿子的笑声，但这种笑让她很舒服，小越从小到现在，只有极端开心时才会发出这种声音，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夫妻俩不约而同走到儿子房间门口，见周清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手舞足蹈，嘴里还念念有词，他俩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察觉到了一种不理解。周清越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他现在的感觉很灵敏，马上喊道：“妈！我现在过目不忘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