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最近有位朋友提了个要求，希望讲一下精神病的治疗。精神病呢，我个人认为也是属于中医肾病的范围。医院，正好有个精神病科，我见的精神病人相对比较多一些。对精神病人的痛苦，见的也比较多，非常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所以今天专门拿出一点时间，跟大家交流一下精神病的中医辩证和治疗。
精神病，顾名思义，精神不正常了，或者抑郁，或者躁狂，都是失去了一个人正常的理智。精神病这个名字起得可谓恰如其分，从咱们中医的角度讲，确实是”精”和”神”这两方面出了问题。中医常说的几个名词就是”精、气、神”，在这里，我们也跟大家再把”精、气、神”的概念简单地复习一下。
一、精、气、神
二、精神病就是精亏神乱
三、抑郁和躁狂的本质
四、精神分裂症的小伙子
五、抑郁症的孩子
六、母女精神病
一、精、气、神
“精、气、神”这三者在人体内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可以理解为人体一气周流过程中的三种不同的状态。我们知道肾主藏精，肾所收藏之精，温动生发而化气，这个过程实际上就是一气周流中左路生发过程中的水生木，是一个由阴出阳的过程。气足化现心神，飘逸于上，就是一气周流中的木生火。所以由精化气，由气化神，就是左路荣润生发的过程。
这个”神”有点飘逸在外，无处不到，范围很广，你想到哪儿它就到哪儿了。那怎么把”神”收回来呢?我们需要“土气”的帮忙。人本身属土，所以人体就是最大的土气呀。为什么中医的五行讲火生土呀，心神属于火气，它要回来，必须要有所依附，所以先要变成土气，才能回归人体的一气周流。《四圣心源》讲：“心火清降而化金者，缘戊土之右转也”，讲的就是这个过程。从这个角度来说，身体就像一个大本营一样，以自身的土气为媒介，可以使“心神”收发自如。
这个心神收敛的过程，就是敛神化气，这就是一气周流中右路金气敛降的作用。敛降的金气继续收藏进入肾水，就成为肾气所藏之精，这就是藏气化精，也就是右路肾水收藏的过程。
肾主藏精，这个藏精不要理解成是具体的有形的精微物质，这个精依然是无形的精气。也不要理解成这个精只藏在身体的下面，肾所藏精是无处不在的。全身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一气的周流，都有一气的生发收藏，所以肾所藏精是遍布全身的。
肾主藏精，这个精是人体神气的一种收藏状态，它依然是一种无形的精气，并不是有形的东西。这一点在临床上时间长了，慢慢就会有所体会。所以”精、气、神”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三者都是清灵无形的，都没有任何的污浊。五脏藏精气，满而不能实，讲的就是这个意思。实的话就是有形的，就是六腑传化物的问题了。
二、精神病就是精亏神乱
内经里面讲：“五脏藏神”，“五脏藏精气而不泄”。我们在前面说过，”精、气、神”都是人体一气的不同状态，从一气周流的角度讲，是可以相互转化的。肾主藏精，精气收藏于内。肾所收藏的精，在人体需要的时候，它会由精化气，由气化神，这就是一个由阴出阳的过程，就是阳化气。所以这个神，相当于比阳气还高一个层次。咱们平时讲的一气周流，这股流动之气是一股阳气，主要是从气的层次来讲。这股阳气周而复始，能升能降，不能升上去收不回来了，那就是脱阳危证了。同样的道理，这股神气比体内的阳气更加飘逸，我们这个思绪一转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没准跑到地球外面去了，它跑得更厉害，所以它就更需要有一股强大的收敛之力，要有个大本营，能够把它收回来。
这个大本营是什么?就是人体自身这股强大的土气。土者，万物所归呀。咱们自身一气周流的这个一气，就是一团和缓的土气呀。这团土气舒缓流畅地周流不息而不会散了，靠的是什么?就是肾主藏精的这股收敛之势。肾所藏的精气充足，收藏有力的时候，飘逸在外的神气，你想收回来的，它就会应招而回。这就是敛神化气的过程，就是阴成形。
所以一气周流其实不仅仅是在气的层次上，精气神不同的层次，都有一气周流的存在。
五脏藏神，细分一下就是神*意魄志。五神要想正常的发挥作用，也要有一个根基的。就好比我们出去上班，也要有个家回呀，不能下了班在街头流浪。这个家就是五脏所藏之精，实际上都是肾主藏精的这一身的精气。
人体的肾精充足，收藏有力，化神敛神就易如反掌，神气就会出入自如，这就是一个正常人的精神状态。
如果一个人的肾精不足，收藏无力了，掌控不了自身一气周流的大局了，就会出现神气的失控。或者是虚而无力化神，或者是神逸不能收回，这就会出现各种精神病的症状。
所以，精神病从中医的角度来理解，就是五脏藏精的这股精气不足了，收摄不住神气了，精神失控了。简单地说，就是”精亏神乱”，这就是精神病的意思。
三、抑郁和躁狂的本质
五脏藏精其实就是肾主藏精的一个细化的说法，这种精亏神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肾主藏精的不足，收藏得不够。肾所收藏的精气，就是肾气，通常我们也把这叫做元阴元阳，这是一身之气的动力和源泉。
对精神病患者来讲，肾精一虚，元阳发动无力，一身周流之气就无力推动，一气周流一旦郁滞，体内随之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瘀浊，或者痰瘀，或者血瘀，或者气滞。所以肾虚和痰浊瘀滞几乎是所有精神病患者的共同特点
体内产生瘀浊之后，就会让一气周流更加郁滞不畅，五脏神气的发散、收摄，也就更加混乱无序，失去控制呀，精神病的症状就会进一步加重。你看，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呀。
如果体内瘀浊比较重，神气难以通畅地出入，郁在那里不动了，这就是抑郁或者痴呆的状态。中医的描述就是目光呆滞，喃喃白语，静坐向墙，趋阴避阳。
如果是以肾气虚为主，神气发散而不能很好地收回，就会出现躁狂或者烦躁的状态。用中医的话来讲就是登高而歌，弃衣而走，打人骂詈，不避亲疏。
从这一点讲呢，所有的精神病，病根儿都在肾上。肾气虚为本，精神错乱为标。
所以我们治疗精神病，如果单纯用普普通通的养心安神、重镇安神之类的药，有时候可能是收效甚微。下面就结合两个具体的病例，来给大家讲一下精神病躁狂和抑郁这两种比较有代表性的症状的治疗。
四、精神分裂症的小伙子
第一个病例是一个精神分裂症的小伙子。
这个小伙子二十七八岁吧，原来是个业务员。身体表面看起来很健壮，而且很上进，工作做得很努力，很有上进心。他这个病是怎么得的呢?据他家里人讲，好像是因为他的工作业绩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其实干得也不错，就是对自己要求比较高一些。自己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心情就有点不如意。在这种心情的影响下，就和一个顾客吵起来了。这个顾客可能也是个蛮不讲理的主儿，就把他给打了几巴掌。从那以后呢，慢慢地他精神就不正常了，逐渐就发展成了精神分裂症。
他的表现非常的狂妄，跟你讲话那就有点国家主席的派头了。让人感觉他好像不是业务员的身份，而是一个大老板，非常地自信，精神有些失控，西医确诊为精神分裂症。
一旦发作的时候，精神亢奋，甚至是几天不吃不睡，力大无穷，连打带骂。来找我看的时候，已经用西药治疗了好长时间了，医院的精神科都住过几次院了。西药大多是镇静方面的药物，所以他想发作也没那么大的力量发作了。来找我看病的时候，病情相对稳定一些。能够跟我比较正常地沟通，但还是能看出那种狂妄的气势来，好在没有打我的意思。
这个病人我给他号脉的时候，整个脉象就是飘在外面的感觉，好像脉是空的，里面没有东西，两尺脉虚得更厉害，好像空无一物。大家看这个脉，一身所藏的精气已经所剩无几，已经全被他给耗散出去了。大本营已经没人了，就像家败落了一样，想回都没地回了，难怪他这么狂妄。整个神气都飘在外边，心神散乱于外，自己根本管不住自己。
这个小伙子病了大概两年多了，用了很多西药，没有一个理想的效果。小伙子很有上进心，他为了治病，自学中医，对中医有个大概的了解。他认为中医能把他的病治好，所以他自己要求来看中医。但是他的家人呢，对中医是坚决地不相信，认为中医不可能把精神分裂症治好，一医院的精神科，用西药强行治疗，所以小伙子也很痛苦。
他跟我说：我是自己没钱，我要是有钱我绝对不会向家里要钱来治病。我要是有工作就自己挣钱来吃中药。因为他自己没有钱吃药，只好做家里人的工作，缠了很长时间，他家里人才同意他吃中药试一下。
我就给这个小伙子用了大量收固肾气的药：熟地、菟丝子、五味子、枸杞子等等，加了一点运转中焦的药，主要就是收摄肾气，没有用任何镇静安神的药物。小伙子服药以后，效果非常好。大概看了两三次之后吧，就比较正常了，接近一个正常人了，没有那股狂妄之气了。
他就心平气和地跟我讲，他不光精神不太好，他肾虚也很明显。他之前有过几年手淫的毛病，有这个不良习惯，自己能感觉到这方面比较差一些。他以前经常有遗精的现象，最近他感觉好像好一点，但还是有。通过他的这种描述，我们就知道，他身体这种肾虚，并不是人家一巴掌打出来的，而是跟他本身的生活习惯，跟他的体质还是有关系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病不会无缘无故地来。他的身体本来肾气就已经很虚了，赶上那么个机缘，一下子神气被惊了出去，出去就回不来了，这就变成了精神分裂症。
这个小伙子呢，感觉有好转，希望继续治疗。但是他的父母呢，坚定地认为中医不可能把他们儿子的病治好，认为吃中药就是在浪费钱，就不给他提供经济上的支持，不给他钱看病了。小伙子就非常生气，就跟家里人大吵大闹了一场。家里人以为他的病又犯了，医院住院去了。
对于这种情况，我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说咱们中医要想深入人心，被老百姓广泛接受，我们中医大夫的工作还是任重而道远呀。这个小伙子后来我再也没见到，具体怎么样也不知道了。
五、抑郁症的孩子
第二个病例，是个抑郁症，一天到晚不说话，和第一个患者恰恰相反。
这也是个小伙子，十几岁吧，也是个农村的孩子。这个孩子一旦发病，就跟谁也不说话了，自己也不知道吃饭，也不睡觉，就跟一块木头一样，呆呆的，就这么个状态。西医认为是比较严重的抑郁症。
这个孩子是怎么得的病呢?他从小生下来，身体就比较差一些。据他妈妈说，他上学的时候，根本学不动，老师怎么教也教不会，属于那种很笨的孩子。但这个孩子有一个特长，很会放羊。他们家是农村的嘛，家里养了很多羊。这个孩子很有天赋，有几只羊，一看就知道，从来不会丢，放羊放得很好。因为他学习很差呀，也学不好，家里人就说算了，你就在家放羊吧。从那以后他就天天在家放羊。
有一天放羊回来，他爸爸感觉这个孩子怎么不太对劲，把羊赶回来一句话不说，就到屋里睡觉去了。这个孩子一睡就是好几天，也不起来，医院精神科来治疗，就被诊断为抑郁症。患病也是已经好几年了，好好坏坏，一直也治不好。
他妈带着他来找我看的时候，这个孩子目光呆滞，流着口水，完全就是呆若木鸡，问他话他不会说。
摸他脉的时候，发现他的脉很软，很弱，不是说很空，第一个病人他的脉是空的。这个孩子的脉就是非常软，非常弱，就像一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瘫软在地上那种感觉。他的尺脉也是非常弱的，没有任何力量。舌头是水滑舌，苔是浊腻而粘，跟浆糊一样，黏糊糊的粘在上面，有些污浊的感觉。这就是湿浊弥漫，一气不得通行呀，就好比一个人掉进沼泽地里了，出不来了。
我就跟这个孩子讲，你回去要好好吃药，就能快快好起来。这个时候这个孩子用眼睛瞟了我一下，好像很仇视的样子。我就很奇怪，刚才还呆若木鸡，目光呆滞，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那眼神好像不是那个孩子的眼神似的。但我也不怕，邪不压正呀，我就把方子开好，让他回去吃药去，就开了三服药。用的方子就是平胃散合三仁汤的意思，适当加了一些收敛肾气的药。就是给他清除体内的湿浊呀。
他吃完药之后再来，就明显好多了，也会跟我说话了，也不流口水了。还跟我讲他想吃什么，你问他什么也能回答你。眼神相对来讲也比较正常了，没有那种呆滞的感觉了。效果应该说非常地理想。
但是他的胃口不是很好，吃得没有以前多了。再摸他的脉呢，明显地就有点滑象了，就不是纯粹瘫软无力的感觉了。
这个从脉象上讲，脉滑是痰盛。病人刚开始是肾气虚，湿浊壅盛，一气无力通行。用了运化痰湿的药之后，痰湿就慢慢地流通开了。一旦流通开了，痰浊就有往外排的机会，脉象上就表现为滑象，病人自己对痰湿的感觉也会加重，所以他觉得胃口不如以前好了，其实这是在好转。
我就跟他妈妈讲，这个没有问题，只是暂时的症状，是好转的表现。但是他妈妈就很犹豫，他妈妈也是属于精神不太正常的那种人。他妈妈就琢磨了半天，到底中医行不行呀?怎么我儿子精神刚好点，胃口又不行了。她琢磨了半天，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还是用西药来控制吧，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就又带着他儿子住院去了。
碰到这种情况，我也无可奈何。你不能把人家拽回来让人家吃中药呀。我们医生作为一个旁观者，有时候也是很无奈，想帮他都帮不上。
所以实际上，这两个病人我都没给治好。讲这两个案例，主要是给大家交流一下精神病治疗的思路。
六、母女精神病
当然精神病，在我这里也有治得比较满意的。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家里人明白一点的，能够坚持治疗的，有几个病人的效果还是很理想的。基本上算是痊愈了，不需要再来住院了，可以正常地生活了，这样的病例也有。
有一个女孩，结婚生完孩子之后，突然精神不正常了，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每天不停地在院子里跑。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感觉有个人在肚子里推着她，她想停下来都不行。
她妈妈跟她一样，也是年轻时生了孩子之后就精神不正常了，症状也差不多。所以有时候这娘俩就一块医院的精神科住院治疗。
这个女孩的爸爸是个很乐观的农民，尽力挣钱给她们母女二人治疗。这个女孩来找我看的时候，也是脉象很虚，肾气虚呀。为什么生孩子后发病?生完孩子，气血亡脱较多，肾气跟着就虚了。如果本身的体质就比较差的话，肾气虚到一定程度，神不守舍，就成了精神病。
所以给这个女孩我上来就用了大量的熟地，以熟地为主的一个补肾的方子。第二次来复诊的时候，告诉我效果非常好，只吃了一副药，肚子里那个人就不再推她了，就不用再不停地跑了。她爸爸也很满意，表示一定坚持治疗，给孩子把病治好。
后来我就在补肾的基础上，给她加上运化中焦的药物，这样她的胃口就逐渐好起来了。后天脾胃是气血化生之源呀，中焦运化有力了，再去补肾效果就更好。这个女孩在我这里断断续续治疗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问，基本上就完全好了。因为她们家条件比较差一些，都是她爸爸在外面挣一点钱，就来看一阵，所以是断断续续地吃药。
后来这个女孩的妈妈也来我这里治疗了一段时问，效果也不错。但是因为经济条件有限，没有她女儿治疗的时间长，所以效果就稍差一些。
当然我也不是专门的精神科的大夫，只是就自己在临床上所碰到的这些精神病患者，谈一下自己的体会。从我所接触的患者来看，精神病都是以肾虚为本的一类疾病，大都伴有明显的瘀浊。中医讲怪病多痰，有些老中医治疗一些精神病，专门用化痰的办法，往往会有不错的效果。有人甚者会用到瓜蒂散这样峻猛的药物来吐痰，对有些痰浊壅盛的精神病患者，治疗效果可能是立竿见影，非常快。
但是我们也要认识到，痰浊相对于肾虚，仍然是疾病之标，而不是致病之本。精神病要彻底治愈，最终还是要去补肾。肾气补足了，可谓一劳永逸。
精神病就跟大家交流这么多。
七、课后问答
问：有一种看法认为精神病是附体病，您怎么看待?
答：这个问题超出了咱们中医的范围。如果从佛法的角度看，佛法是讲究六道轮回的，认为*神都是存在的。所以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佛法这方面的书。从中医的角度来说呢，我个人感觉，我们不能确定的东西，最好也不要轻易去否定它。生命的形式，也许真的并不仅仅是我们所熟知的形式。可以把这个作为一个开阔眼界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