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精神分析理论的创始人弗洛伊德有一个著名的观察:
18个月大的婴儿不断地将末端系着线的线轴扔出带帘子的窗外,同时伴有“呜呜呜”(Oooo)的声音。
弗洛伊德将孩子扔出去时发出的声音翻译成成年人的德语“Fort”(远),将孩子拉回线轴时发出的声音翻译成“Da”(这儿)。通过这一Fort-Da的迭奏,弗洛伊德认为孩子不断地重新演绎着母亲的离开、缺席与返回。然而,另一位精神分析学家——拉康——对此却有不同的解释。他将这一迭奏定义为“象征界的受精点,而这一象征界先于婴儿主体而存在,并且根据这一象征界,婴儿将不得不结构自身”。
然而,弗洛伊德和拉康均遭到了从事精神分裂分析的精神分析学家——加塔利——的批判。精神分裂分析并不会像弗洛伊德那样使Fort-Da的迭奏依赖于一种对母亲的挫折感和各种关于生死的普遍原则,也不像拉康那样使Fort-Da的迭奏依赖于超验的能指秩序。精神分裂分析将这一迭奏视为一种为了言语自我的装配而运行的欲望机器。为了更好地解释这一“言语自我”,加塔利还阐释了另外三种与其共生共存的装配:涌现的自我、核心自我和主体的自我。
今天的推送介绍的便是加塔利的这四个“自我”概念,希望读者能够以此切入点,对精神分裂分析理论有一个初步的认识。
精神分裂分析的元模型化
文/菲利克斯·加塔利译/董树宝节选自/《混沌互渗》(左翼前沿思想译丛09)题图为德勒兹和加塔利精神分裂分析的元—模型化以存在的本体—逻辑(ontologique)、机器论(machinique)代替以单义的方式被描述的集合的传统逻辑(以至于我们始终能够毫不含糊地懂得一个要素是否确实是它的一部分),而存在的对象不会被限制在外在的和固定的坐标中间;而且这一对象任何时候都能够超越自身,能够随着与之共存的相异性的世界相消长。儿童前语言阶段的动物生态学其实显示出这样一个心理世界:在这一世界中,家庭成员尚未建构自律化的结构性极点,不过用我自己的术语来讲,家庭成员从属于分离的、多样的和混杂的无形世界和存在之域。母亲、父亲、兄弟姐妹构成的世界,也就是自我的界域,聚集于一种自创生的滚雪球现象,而这种现象完全使自我意义与他者意义的发展变成相互依存的。主体化的初级装配,丹尼尔?斯特恩将其命名为“涌现的自我”(emergentself),婴儿一生下来就出现了,并展现出来,直至两个月大。在任何语言或身体的差别性之外,这一装配发展了一个有关形式、强度、运动与数的早期知觉的世界。这些抽象的和非模态的形式横贯各种知觉域而被确立起来,因为婴儿一出生就具有看和感觉其所听到的东西的非凡能力(反之亦然)。“涌现的自我”——氛围式的、移动的、融合的、可传递的——忽略了主体—对象、自我—他人的对立,当然还包括阳性—阴性的对立。恰恰绝对的母亲哺乳的领域没有顺从俄狄浦斯情结的三角构造,不过事后可能是精神分裂症式的兄妹乱伦的选择场所。作为涌现的世界,记录全部无形生成的可感底片,这一“涌现的自我”决不被比作一个心理发生期,比如口唇期。首先,因为它不是一个发展阶段,既然它将持续平行于自我的其他构成,它便将萦绕着成年人梦幻的、爱恋的和诗意的体验。其次,因为“涌现的自我”使之运行的口唇性在被动的意义上不是生理的,也不会被化约为一个有关推力、根源、目的和欲力对象的问题,它是主体化的部分发生源,而这一主体化向更加异质的指涉世界敞开时在主动的意义上是机器性的。例如,对口唇期狼吞虎咽的幻想或返回母腹的幻想诉诸一个既不是实在的、想象的,也不是象征的母亲,而是宇宙生成的母亲,也就是与废止差不多的过程性涌现的世界。在这一点上,我们并没有因此就受到荣格的普遍意象或诸如盖娅或克洛诺斯的神话的影响。嘴和乳房实为迭奏—算子的世界以对立的和异质的方式被点缀:它们创立奇异的事件。婴儿在2至6个月时,核心自我(coreself)将其自主一致性赋予本己身体与身体图式。于是,本体感受的和外感受性的与料变成互补的,而感觉运动的整合过程平行于那些与介质的相互关系而展开。行动、身体总体化、感受归属与个人原史(proto-historicité)的界域被建立和加固了。身体性的这一世界可能发生的脆弱变化稍后以紧张症、歇斯底里症、现实感丧失或类妄想症的形式表现出来。我们还在死亡(也就是在强迫性神经症中占据优势的身体死亡、死尸、器官的腐烂)的其他形象的根源上找到这一世界。婴儿在7至15个月时发生的主体自我(subjective-self)的建构与情感性的结构化相关。所谓的调和的辩证法被确立于种种可与他人共享的感受和不可共享的感受之间。存在着一种对如下事实的认可,即他者能够体验主体为了自身所体验的某种事物。正是在这一原—社会的、始终是前—言语的世界的内部,诸如家庭的、种族的、城市的种种特性才被传递,让我们将其称为文化无意识。婴儿在大约18个月时,这一主体的界域性在镜子前被自己身份的称呼(名与姓)加冕了。幼儿从两岁开始,言语的自我(verbalself)在他与他人分享语言意指时就产生了。他展现了人称学身份与家庭情结的结构性场景,伴之以它们的认同、敌对、冲突、违拗、否认的游戏,它们的肛门的、教育的训练,它们的禁令,它们的对僭越与惩罚的投注……他将被与学校装配相结合的书写的自我替换,随之是伴以生殖成分侵入的青春期自我,然后是青少年时期的班级的自我、职业的自我等。全部置于现实的指涉世界相互重叠于一种无形的、存在的集聚之中。在这些世界之一种世界将处于最显著的位置时,严格地说对他者的潜抑是不会存有的,不过他者是备用的、潜伏的,或许被伴以背景星座的融贯性的丧失;而且这一背景星座没有融入拓扑空间之中,也没有在能量结构的内部实现平衡。对欲力,对拓扑的、动力的或能量的领域的任何隐喻性再现有可能任意地绕过这些存在之域的晶化的疑难特征,而这些界域同时是无形的、强度的和多语义分析的。例如,口误在这一视角下不是被潜抑的内容的冲突性表达,而是世界的肯定性的指数表现,世界竭力探寻自身,像神奇之鸟一样来撞击窗户。▼
混沌互渗
Chaosmose
[法]菲利克斯?加塔利(FélixGuattari)著董树宝译三辉图书·南京大学出版社加塔利生前出版的最后一部著作
深度阐释加塔利一生的原创性思想
加塔利一生“游牧”在精神分析、哲学、*治、美学、文学等诸多领域,他不是一名弗洛伊德和拉康意义上的精神分析学家,思考的不再是移情关系、俄狄浦斯情结等模式化问题,诊断的不再是个体意义上的精神病患者,而是现代社会的“病症”。当结构主义者纷纷将主体性列入“罪恶”名单之时,加塔利则反其道而行之,从生产的角度重新思考了主体性问题,重新反思了启蒙以来的“解放实践”。
何谓主体性生产?什么是战争机器、欲望机器、抽象机器?怎样理解精神分裂分析?作为审美范式发生源的“混沌互渗”如何运作?在本书中,加塔利一一回答了这些问题,以其独特的思考方式批判了以能指的霸权为中心的结构主义,摒弃了以科学范式为指向的精神分析,以机器反对结构,以横贯性理论超越移情理论,引导我们走向基于主体性生产的审美范式,开启以审美范式为指向的精神分裂分析。加塔利的这些原创性思想在他与德勒兹的合著中占据了核心地位,但为德勒兹的光环所遮蔽,尚未释放出其应有的思想力量。借由本书中的清晰阐释和进一步深化,我们将体会到有别于“德勒兹与加塔利”的理论风格,感受到加塔利自身异乎寻常的思想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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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翼前沿思想译丛
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欧陆思想界的*治哲学研究出现了新的状况与新的气象:在*治上,90年代初福山提出的“历史终结论”,宣告了全球资本主义秩序的到来;而在哲学上,“后结构主义”将西方欧陆思想的发展推到了它自身发展的一个逻辑极致,标识了“哲学的终结”。而恰恰是在这个双重“终结”的状况下,自90年代后期开始,一批卓越的欧陆思想家开始走到国际学术舞台之一线前台,其中具超凡影响力的就有齐泽克、巴迪欧、奈格里(及其合作者哈特)、阿甘本、拉克劳(及其合作者穆芙)、朗西埃、巴里巴、瓦蒂莫等等。这些思想家在过去近二十年间的著述,已然开辟出了欧陆思想的全新气象,打开了“后结构主义之后”的(诸种)新的开端。
“批判性的态度”与“平等性的诉求”是左翼的两个基本特征。通过策划这套丛书,我们旨在在汉语学界重新厘清“左翼”思想的根本轮廓,并带领读者进入到左翼思想的最前沿地带。
已出版:
《混沌互渗》《神圣人:至高权力与赤裸生命》《对民主之恨》《剩余的时间:解读罗马书》《当下的哲学》《哲学与*治之间谜一般的关系》《万物的签名》《东风:法国知识分子与20世纪60年代的遗产》编辑:草尉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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