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为你讲述精神疾病(系列):基于丰富临床经验的绵密分析、用心梳理,娓娓道来、丝丝入扣,还精神疾病的本来面目!
先说说这个吓人的“精神分裂症”吧。
如果一个人的精神“失常”,中国古代有多种说法,比如,癫、狂、痫、郁、躁,啥的。但是“精神分裂”这个说法,却是外来的。从哪儿来的呢?应该是从日本。日本明治维新后,大量引进吸收西方*治经济、科学文化方面的知识与制度,有这么多的新东西进来,那就得造词儿呀,可是近代日本使用的汉字逐渐减少,剩下那些重要的汉字就被日本人给活用了。你像*治、经济、法律这些词,都是日本人用咱们老祖宗的汉字“拼凑”出来的,至于医学,日本更是直接嫁接了西洋医学的知识体系,因此,很多医学的词汇也都是他们造出来的。这些词汇后来又逆输入到中国,咱们也就不声不响地接受了。反正就是个词儿嘛,而且还是汉字,谁用不是用呢!
所以“精神分裂症”这个词,是从日本来的。日文的汉字写作”精神分裂病“。不过有一件事我搞不懂,本来是”病“,为啥到了中国就改成“症”了呢?尽管是一字之差,这个含义还是有些区别的。我估计这个与中国医学的传统体系有关。根据我极为极为有限的中医学的知识,中医上的“症”应该是指症状(患者主观感受)与体征(客观上的症状)的总和吧。
要是这么说,我觉得改了这一个字的中国人挺了不起。如果说“精神分裂”是一组症状的总和,用现在的说法就是综合征,那这个人就很有先见之明了。因为人们越来越认为,“精神分裂”这个问题,不是一个单一的疾病,而是一组由不同症状组合成的“综合征”(syndrome)(注意:不是综合症,不能乱写滴!)。
啥叫综合征呢?就是当一些相互关联的器官或人体系统发生病变或功能失调的时候,出现的一组症状,而且,这些症状通常都是“结伴儿”而来的,换句话说,一个“小伙伴儿来了”,另几个“小伙伴儿”也得跟着凑热闹,而且,这几个小伙伴儿是固定的,一个来了,另几个通常也得来,不让来还不干呢!
但是,有一点要说清楚,“综合征”不是一个独立的疾病,不同的疾病或者不同病因都可能产生这种“综合征”。往简单了说,“综合征”就是一个横断面的、相对特异性的一组症状(通常相互伴随)的总和。医学上的“综合征”很多很多,比如大家熟悉的“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AIDS)“,”代谢综合征“等等。
所以,人们现在对精神分裂症的看法是,它不是一个独立的疾病。当我们说一个疾病是一个”独立的疾病“时,通常我们暗含着下面的意思:知道它的病因,了解它的病理生理机制,能够预测它的转归(也就是这个病怎么发展变化)。但是,精神分裂症不是一个独立的疾病,因为它可能有很多的原因(病因),发病机制也不清楚,转归也是多种多样的。
区分这个”症“和”病“有什么意义呢?对于老百姓来说,没啥大意义。但从医学的角度来说,还是有意义的。如果你把它看成是一个“综合征”,就意味着在探讨病因学方面还有很大的空间,如果将来,这个病的详细的病因和病理机制都搞清楚了,这个“综合征”就有可能“解体”成不同的疾病了。
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精神科的病,跟精神分裂症一样,都叫什么什么“症”,比如,“焦虑症”,“抑郁症”,恐惧症,癔症“,等等,可是你看其他科的病,都叫什么什么“病”,艾滋病,心脏病,高血压病,糖尿病,肺心病,牙周病,溃疡病,诸如此类。大体上说,病因弄明白的,都可以自豪地称自己为“病”,病因不明白的,只能暂时屈尊叫“症”,所以我们说癌症而不说癌病。
这下你看出来了,敢情儿这精神科的病原来都是原因不明啊!的确,你说对了,大部分都原因不明。
现在我们回到“精神分裂症”的语义来源。日文的“精神分裂病”这个概念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当然是西文。它来源于两个希腊语的组合:schizein+phren,前一半是分裂的意思,分裂、撕开、破裂;后一半是精神、心理的意思,和一块,就成了英文的schizophrenia(德语叫Schizophrenie,法语叫Schizophrénie)。日本人图个方便(也是为了忠实原意),就直接把它翻译成“精神分裂”了。
其实最早“发明”这个词的,是瑞士的精神病学家E.Bleuler,算起来也都多年前了(年)。这个Bleuler,有翻译成布洛依勒(不乐意了)的,有翻译成布鲁勒的,为了统一,以后咱就都叫他“不乐意”吧。这个“不乐意”很了不起,是个伟大的精神病学家,他对谁“不乐意了”呢?对一个德国的精神病学家,叫E.Kraepelin,翻译成克雷佩林,这个人同样伟大,甚至更伟大。为什么Bleuler“不乐意”呢?因为克雷佩林最早系统地总结了这个病(精神分裂症),但是,他给这个病起的名字叫“早发痴呆”(Denmetiapraecox),言外之意,这个病有两个特点,一个是早发,另一个是最终要变成痴呆(注意:和我们现在用的痴呆概念不是一回儿事儿,概指整体的心智萎缩、凋敝)。不过,“不乐意”根据自己的研究发现:并非所有病人都是早发,而且,他们也未必最终都变成痴呆。因此,“不乐意”就造了这个词儿:schizophrenia,精神分裂。
(你看出来他“不乐意”了吗?)
这一“分裂”不要紧,把咱老百姓给吓着了。怎么就“分裂”了呢啊?“分裂”就意味着原来的精神是统一和完整的,不然怎么叫“分裂”呢?一会儿咱再具体解释怎么个“分裂”法儿。不过有一点很清楚,“分裂”这个词还是挺骇人的,它带来恐慌、带来歧视、带来耻辱、甚至也带来绝望。
日本人后来弄明白了,这个词不好,导致这个群体的病耻感增加以及社会对这个群体的偏见,于是就“毅然决然”地改换了名称(年)。叫什么呢?叫“统合失调症”(注意:这和美国心理学家Ayresa创导的感觉统合-SensoryIntegration-训练不是一回事儿啊)“统合”就是整合统一的意思嘛,所以原来“分裂”的骇人印象就变成了“整合功能的失调”。从字面上看,意向似乎缓和了很多,不那么可怕了,谁没有失调的时候呢?胃肠可以失调,大脑就不能失调吗?!
“统合失调症”在日本已经叫了十几年了,究竟大家对这个病的恐惧感和病耻感减轻了没有呢?有些人说,也未必。词语是变得柔和了,但是大家对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印象可能并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改变的。毕竟如果对那个概念所对应的具体疾病没有好的治疗方法,仅仅改变概念可能仍然是无济于事的。如果以后咱们把“癌症”改叫成“非良性肿瘤”,这能减轻你的恐惧感吗?也许还要过一些年头,慢慢人们才能对这个概念不那么敏感。在我看来,最主要的是要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过去麻风病吓人不?有了有效的治疗方法,疾病的概念也就逐渐失去它原有的恐怖印象了。
好了,现在咱们来看看,精神分裂症是怎么个“分裂”法儿。
精神分裂症有5大主要症状(用于诊断)。如下:1.妄想;2.幻觉;3.言语紊乱;4.行为紊乱或紧张症;5.阴性症状(情感淡漠、意志减退)。(注意:像认知功能障碍、兴奋敌意暴力等尽管也是精神分裂症的症状,其中认知功能障碍最为常见,但并非是用于诊断的关键症状)。
妄想就是一些错误的想法,而且,谁都知道这个想法是错误的,是不可能的,不现实的,可当事人还是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所以你无法与之辩驳,因为辩驳了,他/她也不信。但是,如果有一个亚文化群体,他们相信一些事情,并且相信的很厉害,那还不能称之为妄想(通常我们会称之为“超价观念”)。所以,有一点是要注意的,就是精神分裂症的妄想,是个人化“的,其中的意义,是他/她独有的。所以,超价观念指的是一种充满情感色彩的一种固执的信念,但是这个信念不是不可以改变的。但是妄想,如果不经过治疗(通常是药物治疗),是几乎难以改变的。
幻觉,就是没有实际的知觉刺激的知觉。啥意思呢?就是没有人说话,你却听到了声音,眼前什么都没有,你却看到了”妖魔*怪“。需要说明的是,正常人也会有幻觉,所以我们才”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但是,如果你听到有人议论你,讲究你,评论你的行为,那就肯定是病态的幻觉了。
言语紊乱就是说话”不着边际“”跑题儿“,甚至”胡说八道“。语言是思维的反映,言语混乱,肯定是思维混乱的反映。而思维的混乱,则是精神分裂症的一个核心症状。
行为紊乱。人的行为都有目的性,正常情况下我们能支配自己的行为。如果行为缺乏目的性,而且不受主观意志的支配,那就是一个比较严重的症状。
最后,情感淡漠,意志减退,就是情绪体验贫乏(通过情绪表出的贫乏来判断),生活缺乏动力,脑子空空,什么打算愿望都没有,越来越像个空壳,严重的就如同行尸走肉。
这5个主症都说完了,但是,这并不是说只要有其中的一个症状就一定是精神分裂症,按照美国新的精神疾病诊断标准(DSM-5),诊断精神分裂症必须具备以上5个症状中的2个(原来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如奇异的妄想,评论性幻听--有一个就行,DSM-IV)。而且,这2个症状还必须有一个是这5个症状的头3个当中的一个(即妄想,幻觉和言语紊乱),换句话说,如果仅有行为紊乱或阴性症状,那也不能诊断为精神分裂症。这一点,小伙伴们要注意了,因为如果再按DSM-IV的标准,就可能把精神分裂症的诊断扩大化了。
其他还有一些限定条件,诸如时间啊,排除标准,社会功能啊等等,详细的我就不说了。
再回到”分裂“的这个话题,怎么就”分裂“了呢?现在你能看明白了,所谓”分裂“并非像这个词表面的意思,既不是脑子”分裂“了,也不是什么人格”分裂“了,更不是什么灵*“分裂”了,是心理的不同维度出现了偏差,感知觉的、思维的、情感的、意志的,这些不同的维度。当然,从大脑的角度讲,这些心理的不同维度也应该是一个统一体。但有些精神分裂症的患者表现为多维度的衰退,而有些则表现为单一维度的障碍。按照”不乐意“同志的说法,精神分裂症的症状也是”自我“的障碍,正常的自我应该是一个完整的统一体,有其与外部现实分隔开来的”边界“,如果这个“边界”被破坏了,所以我们就分不清真假虚实。因此,精神病性障碍(精神分裂症只是其中的一个)的核心症状是”现实检验“的障碍。
不管怎么说,”分裂“这个说法还是不恰当,也容易引起误解,”统合失调症“这个词儿,暂且不说它对降低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病耻感有多大的实际功效,就这个词语本身来说,比”分裂“的说法还是要恰当和柔和一些。
要不,咱也申请一下,改成”脑整合失调症“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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