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好了,一般着重药物治疗的医生,遇到这类病人的观点是:一个人得了精神病,是由于精神病不知怎的找上了这个人,因此医师的职责就是把病从病人身上分离开来,投以药物来矫正他的大脑化学质不平衡,让他从不正常变回正常。但众所周知,让精神病人吃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有时候,精神病人最大特色就是缺乏病识感。纵使是二三十年的老病人告诉你:“医生,我有精神病,而且是精神分裂症。”可他内心深处,还是不认为自己有病。之所以会产生这种表面说词,那肯定是因为不想被关起来,或他知道“医师及家人要他承认自己有病”,故意配合演出的,那是不断被“训练”(比如,被防护班抓起来绑在保护室,被制伏、被用药、作心理治疗等)之后学会的应对之道。
为什么所有精神病患都不觉得自己有病呢?我认为关键在于——他们“真的没病”!他们不过是遭遇到一种“现象”。对大多数病人而言,他们被认定有病,是被我们用“正常人”的标准来检视的结果,在这个标准之外,都称作“不正常”。在我的内心深处,并不把这些精神病人视为“有病的”或“不正常的”,他们不应被强逼着“认为自己有病”。这在目前精神医学的治疗里是很大的矛盾,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尝试要帮助病人建立病识感,以便让病人因为认同自己有病而服药治疗。
吃药的目的是什么呢?很简单,就是把病人从“不常”变回“正常”,从“有病”变成“没病”,但是,你如何能叫一个根深蒂固认为自己没有病的人吃药呢?医护人员和病人之间的战争于是开始。在精神病院里,永远上演着强迫病人吃药的戏码,病人要不就是慢慢地陷入麻痹、习惯性地把嘴一张自动吞药,另一种下场不外乎是被强行打针吃药:所有医学界的护理过程总是卡在“缺乏病识感”“建立病识感”“强行喂药或打针”这些游戏当中打转。这些观念本质上都值得我们再三深思。精神病人之所以被认为“不正常”,是由于对比于我们的“正常”。我打个比喻,有只小鸭子在鹅群里头长大,当它还跟小鹅在一起的时候,差别还没那么大,后来它逐渐成长,开始发现自己和周遭的“同类”都不一样,所以,这只鸭子“成了精神病”吗?我们知道,“不一样”并不代表“有病”,这些人只是遭遇到某个“精神”现象,连自己都陷入混乱,而不知如何解释、面对及处理罢了,我们不能借此替他们贴上“异常”的标签。
目前精神医学界所采取的治疗方法,主要是投以药物,但在药物治疗法的背后,就是把病人定义为“不正常”。在电影《第六感》(TheSixthSense,布鲁斯威利主演)里,有位能看到**异象的小男孩,医生对他下的诊断是精神分裂症,且伴随自杀倾向、严重妄想和幻听。小男孩对医生说了一句颇发人深省的话语:“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说的,你怎么治疗我?”设身处地站在精神病患的立场,有时我会觉得很心疼,因为,我“相信”他们说的。我认为,医师如果带着“视他们为不正常”的心态,他们会想;“我没病,为什么要让一个视我为不正常的人来治疗我?我需要一个了解我的内心、能解释究竟在我身上发生什么事的人,而不要一个高高在上、自以为是、把我当作疯子和病患的家伙用医学观点来评断我,又要逼我吃药,如果不吃,还会把我绑起来打针。我到底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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