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位精神分裂病人,他热爱邮购,很容易被报纸广告打动,购买茶叶、饰品、玩具等,当他被家人指责时,就会说:“不是我要买的,是幻听叫我买的。”我发现,这类病人和父母之间演化出的因果之道,就是“因为我有精神病,所以是幻听叫我做这件事的,不是我的错”,意即“我想做自己要做的事,却又不想承担责任,也不想被你责备”。对一个正常人格而言,他可以很自然地做到“阳奉阴违”这件事,但精神分裂的孩子,则是硬生生地把人格分裂成两部分。
还有位病人,他没有发病时,对父母都非常客气,甚至把所有内心的不满和愤怒压入心底,一直在阳奉阴违;但他的“阴违”部分,没被整合在他的主要人格及意识里,而被排除在外了。这些不满和愤怒的能量逐渐成形,在潜意识里愈积愈大,累积成另一种人格,有天终于破壳而出——好比有种沙漏,漏到极限时便自动反转过来。
这时,病人进入了妄想状态,甚至发作急性精神病,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原先的他,在父母面前总是说yes,可是这个新人格,却敢违抗父母的话,显得怒气冲冲。父母对此惊讶不已而难以接受:“我的孩子原本乖巧得很,怎么现在会这样?一定是被恶魔附身,要不然就是被冤亲债主缠上了!”周遭的人都无法理解,觉得精神病如同洪水猛兽,竟让天使般的孩子变成难以应付的恶魔。精神病理学家会说:“这是由于他大脑化学质不平衡,而导致行为失常。”原因真是如此吗?
其实,从头到尾发生的事情是,那个新人格也是个案真实的自己,只是他原本不敢做、也不敢承认及面对那个自己—但这并不代表那个自己不存在,而代表他已压抑到一种极限了。这时,唯有通过发病的方式,他才敢做自己。虽然发病后的自己是扭曲的,但也是比较有力量的,至少这个自己敢发怒、敢说出内心的不满,相比之前的懦弱、退缩、内向、敢怒不敢言,可是大大的不同了。
重点是,不是每个父母都能容忍孩子表现真实的自我,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容许孩子毫无禁忌地说出内心的感受。许多家庭里都有不能谈的禁忌,甚至在现代风气开放的社会,“性”和“暴力”仍常常被视为禁忌,对父母不满、思想偏差,也都属于禁忌的范畴。而身为治疗师的我,看到许多孩子压抑那个想表达的自己,到后来,却得借由发作精神病来表达自己;他们的际遇,往往令我内心感到十分的不舍与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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