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裂症的孩子,不是每个都希望成长为大人、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他们多半是一群聪明的小孩,之所以衍生出幻听和妄想,主要是因为在现实世界的价值完成遭遇挫败,于是借由精神病及妄想,来满足他原本达不到的内在需求,或呈现内心的冲突;比如可以去买他要的东西却不必被责备,因为是“幻听要他去买的”。过程当中,虽然他遭遇这种心灵现象,但某种程度上也在创造他自己的现实通过“转个弯”的方式来过自己的人生。
我有个病人,拥有两个硕士学位,但他每天的妄想都是和美国总统开会,总统询问他中东*策、国际局势等,于是他能在“妄想”的世界里,完成自己人生的挑战。因此,有些精神病患,在真实生活里遇到挫折困难时,反而是靠着精神上的妄想来支撑他的存在,在心理上制造出一个人工的梦境—我们可以把妄想称为“人工制造的白日梦”—他活在这个自制的梦里而不愿出来。
要治疗任何疾病,首先得找到它之所以存在的目的、理由及意义,并予以肯定。精神病人在现实生活中已受了许多挫折,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痛苦到根本活不下去,以至于进入他“人工制造的白日梦”。然而,一个不明就里的“药物型”精神科医师,用药把病人逼离他的“白日梦妄想”,以为病人被他治愈,却有所不知,当病人脱离妄想的那一天,同时也不再具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很多时候,药物用下去,病人的症状改善了,却也产生出“自杀倾向”——因为;连他最后的那一点妄想自由,也被剥夺殆尽。再举个例子,金庸《天龙八部》里的慕容复,最后得精神分裂症—他妄想自己是大燕的皇帝。这个因果关系要弄清楚,为什么呢?其一,慕容复没能娶到西夏公主(被虚竹娶走了);其二,他这个“南慕容”败在“北乔峰”手下,竟然被乔峰像抓小鸡一样,在少林寺众人面前丢下,颜面扫地;其三,他又输给书呆子段誉,失去表妹王语嫣的心。关键就在这儿了,慕容复就是因为不想要当慕容复,万念俱灰下,才会产生当皇帝的妄想!产生妄想也是潜意识的一种救命绝招:因为意识根本面对不了现实的失败,唯一的可能也许是自杀,而意识借由逃避躲进妄想之中,令人格有了一些活下去的勇气及意义。如果我们请精神科医师用药医治,把慕容复从大燕皇帝的妄想中逼回原来的样子——不就等于迫使他走上绝路吗?
因此,我常常告诉自己:树立一个真正尊重人性、尊重潜意识、尊重症状的医疗观,身为医疗工作者,怎能随意评断一个人有妄想、有精神病,说他得吃药、得被电击,而把妄想治好就觉得很骄傲?你知道其实你做出了什么事吗?你在这么不了解生命、不了解精神、不了解心灵是如此精微细致的过程当中,凭什么做出这一切?谁赋予你这样对待一个人的权力?
很多时候我们所谓的正常人,也是带着妄想的状态,只不过在妄想的过程中还能够做好自己的工作,学习,生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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