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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马雪宁丨主播:小禾
/Part01
「菲茨杰拉德笔下的花花世界与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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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茨杰拉德的小说《夜色温柔》有诸多中译本,比较早的译本中“Hermès”被音译为“赫尔墨斯”或“厄姆”,而在周嘉宁的译本中,这个词得到了正名——爱马仕。提到爱马仕的段落,正是讲述男主人公迪克的妻子尼科尔与他爱慕的女演员罗斯玛丽一起逛街扫货的场景。尽管罗斯玛丽在演艺界小有名气,但是就财力与消费的疯狂程度而言,她远远比不上情敌尼科尔——
“尼科尔是大量创意和劳作的产物。一列列火车为了她从芝加哥出发,穿越大陆腹地来到加利福尼亚;树胶工厂烟雾滚滚,工厂里的传输带一环一环增长;男人们在大缸里搅动牙膏,从铜桶里舀出漱口水;女孩儿们在八月里飞快地把西红柿装罐,或者圣诞夜还在出售廉价商品的杂货店里忙个不停;混血印第安人在巴西咖啡种植园里劳作,梦想家被剥夺了新型拖拉机的专利权——这是一部分为尼科尔奉献的人,当整个体系摇晃着隆隆向前,她这样大批量购买的行为也进入了狂热时期,如同坚守岗位的消防队员面对蔓延的火势时映在脸上的火光。”
不少读者认为这个段落铺排得惊为天人,这就是菲茨杰拉德笔下的时代,浮华与残酷并存,流光与黑暗同在;这就是菲茨杰拉德笔下的女子,聪慧却也愚蠢,纯真但又虚荣。在那特定的时代,衣香鬓影的上流社会中,舞会上,沙龙上,豪华游轮上,才会出现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中,尼科尔又是那个不同的,对于迪克而言,不仅是不同的,还是唯一的。
他们是彼此的羁绊,他们相互消耗,这是尼科尔的魅力造成的,更是尼科尔的疯狂造成的——哪怕细品她购物的情景,也不难读出她的疯狂。
不疯魔,不成活。
/Part0
「游轮上的疯女人,尼科尔的抉择与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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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们常用“阁楼上的疯女人”来指代文学作品中那些疯狂的女性形象,这来源于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中被锁在阁楼上的罗切斯特先生的前妻。
渐渐地,在作家们的笔下,这些疯女人挣脱枷锁,突破禁闭,逃离阁楼,奔向大千世界。她们有的为钱疯,有的为情疯,有的为前途疯,也有的为后代疯,她们背负创伤的同时,也给他人造成创伤,她们是时代的悲剧,也是命运的悲剧。
丨《夜色温柔》改编电影剧照
尼科尔疯得早,疯得断断续续。早年的她像被害妄想一样提防、畏惧男性,与此同时又自相矛盾地善于调情,颇具异性缘。她生在富裕的家庭中,因而她的精神状态得到了充分的重视。她被送去治疗,而迪克就是负责治疗她的医生。
如同很多男性一样,迪克未能幸免地爱上了她——医生爱上了自己的患者,这样的情节说浪漫也算浪漫,说尴尬也确实尴尬,因而迪克在闪躲。尼科尔则没有那么多顾忌。她勇敢追求,大胆表白。不得不说,菲茨杰拉德能够恰到好处地拿捏恋爱中的少女的种种心绪——与迪克成婚前的尼科尔曾说:“我还记得站在花园里等待你的情景——像怀抱着一篮子花朵一样怀抱着自己。不管怎么说,我当时就是那样——我觉得自己是可爱的——等着把花篮送给你。”
丨《夜色温柔》改编电影剧照
多完美的金童玉女啊!她颜值超凡,他才华横溢,她家底殷厚,他前途无量,她浪漫多情,他神*颠倒,就连她最难以启齿的部分——精神问题,他都刚好是医生。然而他们的结合并不是那么顺利。就像一场兵荒马乱的猫鼠游戏,她追,他逃。事实上她拥有的钱,足够他什么都不做,和她一道染上贵族习气,纸醉金迷地糜烂下去。但是正如尼科尔的姐姐将这桩婚姻描述为“买一个医生”一样,这对璧人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他是被买来的,仿佛一个养生顾问,一台健康设备,这注定了他们彼此消耗,彼此毁灭。
果不其然,婚后的迪克开始酗酒,并因为酗酒,渐渐走上事业的下坡路,科研裹足不前,与合伙人分崩离析。迪克辜负了尼科尔出资为自己开的诊所,也使得自己偏离了那个审慎、可靠、理性的形象。
她是疯的,而他也渐渐疯了。
事实上,正如同时代的另一名小说巨匠海明威评论菲茨杰拉德时所说——“他的才能像一只粉蝶翅膀上的粉末构成的图案那样自然”。在《夜色温柔》中,写声色犬马并没有流于炫弄,写女主人公尼科尔的疯狂也并不失真。
丨《夜色温柔》改编电影剧照
在这场失败的婚姻里,迪克遇到了新人罗斯玛丽,尼科尔也逐渐接受了一个叫汤米的男人所献的殷勤,亲密关系的根基松动,俗世浮华的锦缎下爬满了虱子。时过境迁后,他们又在豪华游轮上感受微醺的夜色。
“这个地方挺适合跳海的。”迪克委婉地说。
“可不是吗?”尼科尔赶紧附和,“我们借好救生工具跳吧。我认为我们应该干点惊人的事情,我们这一辈子都太冷静了。”
这个桥段极易让读者想到《泰坦尼克号》中的名场面——“Youjump,Ijump”。不同的是他们行驶经过的海水里并没有冰山。但是联系前文的对白“你毁了我,是吗?那么我俩都毁了”来看,他们婚姻的航船确实驶入了险象环生的水域。
跳这个动作,在尼科尔这里颇具象征性。跳就是结束婚姻,结束于迪克的关心,告别这个“买来的”医生,开始新生活——
“她正处于微妙的平衡点上,一边是向来确保安全的立足点,另一边是迫在眉睫的跳跃,而这一跳会改变她血液和肉体的结构,她还不敢真正去思考这个问题。”
丨《夜色温柔》改编电影剧照
/Part03
「致命缪斯泽尔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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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尼科尔这一人物的现实原型,正是菲茨杰拉德的妻子泽尔达。与《夜色温柔》中的尼科尔一样,泽尔达美丽,迷人,风情万种,泽尔达多金,奢侈,挥霍无度,与此同时,泽尔达也经受着精神疾病的折磨,时而柔情似水,时而歇斯底里。泽尔达消耗着菲茨杰拉德,也滋养着他,给他痛苦也给他灵感。她是危险的情人,致命的缪斯。他们互称对方为“亲爱的”和“最亲爱的”,与此同时,他们之间也不断出现婚外情的小插曲。
丨菲茨杰拉德与泽尔达
恰如马修·J·布鲁科利所说,“抱负、文学、普林斯顿、泽尔达·塞尔以及酒精,这些对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一生产生了极大影响。”而这些影响经过加工,变形后,一一呈现于小说《夜色温柔》中。菲茨杰拉德本人则表示:“一派金色的繁荣弥漫在空气中……进入我头脑里的所有故事都带有一种灾难感:我小说中可爱的年轻人走向了毁灭,我故事里的钻石山爆炸了,我的百万富翁们如同哈代的农民一样美丽而受到诅咒。”
美丽而受到诅咒的迪克,有一双明亮耀眼的蓝眼睛,连女演员都对他一见钟情,称他为“真是一个私人欢愉的组织者,华丽幸福的管理人”,却节节败退,依赖酒精,失婚后事业平平,丑闻不断;美丽而收到诅咒的尼科尔,穿着天蓝色的衣服行走于人群中时,就好像漂浮着的一朵云,却受困于精神疾病,情感上跌跌撞撞。
迪克与尼科尔仿佛一对宿命冤家,消耗着对方的美丽,诅咒着对方的命运,把手中的好牌打烂,筹码输尽,沉沦在温柔的夜色里。菲茨杰拉德本人也说过:“所有的人生,都有一个共同的结果:梦碎,人亡。”
丨菲茨杰拉德
能看透这一层的人往往都自带慧根,且经历过挫败与创伤。以自杀结束生命的台湾女作家林奕含最钟爱的小说就是这部《夜色温柔》(台译本《夜未央》)。林奕含生前曾在访谈中提到:“然后我心目中其实最好的小说应该要很怀旧,然后很伤感,然后要很多愁善感,然后《大亨小传》(《了不起的盖茨比》)它的情节推动的感觉太快了,对我来说。然后《夜未央》把一个人的失败,一个人怎么失败,慢慢的这样子一层一层的剥,对我来说那个过程……对,我比较喜欢《夜未央》。”
值得注意的是,在《夜色温柔》中,无论是尼科尔,还是其他疯女人,其性格都有其内在的张力。迪克曾收治的那位精神上罹患重病的女艺术家曾说:“我承担着我们时代敢于向男人挑战的女人的命运”——有时候这些疯癫者反而像是孤独的清醒者,就像曾常年被抑郁症折磨的林奕含那样。
疯癫,从另外的角度来说,是一种壮丽的命运,是一种七情六欲交织的和弦,就仿佛香水中富于穿透力甚至杀伤力的诱人气息。而《夜色温柔》前中后三卷的叙事结构,也恰似香水的前中后调。《夜色温柔》让人联想到一款名为“今夜或不再”的香水,它是浸着红酒怒放的娇艳玫瑰,是流光溢彩的华贵琥珀,是蜂蜜的甜腻,带着木质香调渲染的神秘。菲茨杰拉德如同一位孤注一掷又沉迷其中的调香师,耗时九年,经过十八次修订才完成它。《夜色温柔》的主题并非各路宣传语所提炼的得失、成败抑或爱与不爱,正如其标题所言明的,它通篇所写是一种温柔——也的确是失去过、叹息过的人,才能读透的温柔。
丨菲茨杰拉德与泽尔达合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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